最是那远眺中的凝思

    作者: 时间:2016-07-01 17:27 来源: 字号: 打印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安康城没有现在这么大、也没有现在这么漂亮,只是个不起眼的陕南小城。站在小北街口,向北可瞅见汉江河边的小北门。出南门就是郊区,文武山的葱郁在远眺中可尽收眼底。脚下一条不宽的公路在老榆树的掩映下静怡的通向县城唯一的汽车站——安运司。公路两边是一溜儿的菜园子和庄稼地,春天的时候、地里会绽放出许多各式各样的花朵,很美!
      城里不多的几条柏油路紧临的多是住家户,街面很干净。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还曾经在街两边拿着小红花欢送大哥哥、大姐姐们上山下乡。卡车上贴着标语、插着彩旗,敲着锣鼓走在前面,欢送的人群载歌载舞,那场景比过年还热闹。
      我的家在城里的当铺巷子,出巷子东口就是鼓楼街,街门口北面临街的地方,有一处铁匠铺子,隔老远就能听见动静。小时候,没事就喜欢蹲在街边上看,一簇簇红彤彤的火苗子在手风箱呼哧呼哧的催促中不停地向上蹿,伴着叮叮当当铁锤击打声迸发出的火星,那感觉就像今天在享受一首美妙的交响曲。街门口南边约二、三十步临街处有家范记杂货铺。铺面不大,有扫帚、箩筐、筛子、草鞋,还有各种调货面儿。屋子里四周上下摆的、挂的、堆的,琳琅满目,一直延伸到铺子外面,东西很多,但井井有条,很是整齐。记忆中好像一包辣面子7分钱、一包芥末面9分钱,都是手工碾压的,用废旧的书纸包裹着,差不多够吃一顿。夏天的时候,母亲做凉面经常是让我去买,那儿的调货面儿味儿正料足,很受附近人家的喜欢。范大爷做编织活的手艺也非常棒,各种编织物在他手上如变魔术一般,上下翻飞,不多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漂亮实用的编织品就能完美呈现。像什么筛子、篮子、草鞋等都是小意思,用现在的审美观来看,那绝对是当年的高大上。
      记忆中最快乐的地方,是“小北门”两边的土城墙,墙体镶有大青砖,稍有残缺。城上每隔一段都自上而下有一条凹槽、较窄、很陡,没有台阶、城上面都有一个小开口。双手撑着两边的砖、手脚并用、可以上下。当时以为这是专门给小孩子玩儿的,后来听大人讲才知道那大概是城墙上走雨水的通道。从城上面出溜下来,或是从下面爬上去,那还是小有技巧,更需要些勇气的。不过、小伙伴儿们为了开心,哪还知道个“怕”字?只记得当时的我常常是一头汗水,爬的贼快。
      从鼓楼街口顺着“寺道道”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一直向东,就可以走到回民的清真寺。寺中的青砖老塔也是个有趣的地方,塔门经常是掩着的、顺着老旧的木梯可以爬上塔的顶层、塔里面光线不太好、灰也很多。通常,如果不是捉迷藏玩儿到最紧张的时候,是不会提着胆子往里钻的。塔的外观看上去倒是很整洁,端庄典雅、古色古香,塔尖上竖着一个弯弯的小月亮很别致,可惜后来安康城涨洪水的时候塌掉了。
      后来再大一些,开始迷上街门口的“文化馆”(应该就是现在的“群众艺术馆”)。记忆中,一进“文化馆”大门,里面正对着就是一座四到五层的大楼,阅览室和图书室都在大楼的一层,阅览室在南侧,图书室隔着楼梯位于北侧,里面有许多期刊杂志和国内外文学书籍,让年幼的我如饥似渴,眼界大开。那时候,基本上放学后或是周日我都会想尽办法待在那儿。里面的管理员阿姨很好,非常和蔼可亲,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照顾,每每想起都会不由的心生一股暖意,真的是非常感谢她们!现在回想,脑子里些许艺术萌芽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自然孕育的吧?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文化馆”能有那样一个大楼,有那么好的设施和氛围,真为当时的安康骄傲。后来,有空回安康的时候,常会下意识的过去转转,只是除了院子后面依稀可见的孔庙,褴褛着静静地倚在那里,就再难找到当年的印记与味道。
      那时候的安康城虽然很小,但在我的世界里很大、很大,觉着全天下就安康城最大、最美、最好玩儿。
      那时候的天,感觉每天都是蓝的,没有忧虑,没有烦恼,快乐好像随手可以拾到,一顿香喷喷的面条、一本新买的小人书、一场5分钱的电影都会开心好几天。
      那时候的大人们也好像都认识似得,见面很熟络,张家长李家短的信手拈来。夏天,背着家里光屁股在汉江河洗澡(我们那儿当时习惯把到河里游泳称作下河洗澡),往往是不到半天的功夫,父母“老大人”就能知道了,至于结果、你慢慢想好了,常常“往事不堪回首”。但是,好像一直是记打不记疼,河边还是一定会找机会再去的。
      如今、屈指算来,离开安康已是三十余载。后来,虽因工作原因也辗转了国内很多城市,可梦里总会有一丝淡淡的牵挂,像傍晚的暮霭一样,愈晚愈浓,即使旅居在多伦多——这个北美温馨舒适的城市里,可那无尽的牵挂终是再思量、尤难忘。
      陈年旧事,随着岁月沧桑一幕一幕的时隐时现。工作后的记忆倒是显得模糊,而童年时的印象却变得愈加清晰,如山水画的宁静,若油画般线条分明,却又像雕塑一样凝聚着一股柔美和力量。渐渐的似一点、一点在动,慢慢的从岁月的记忆中走出,静静地坐在你面前,和你一起攀谈,一起回味,一起去分享那时候,最纯、最真、最质朴的感受一般。
      闲暇的时候常喜欢倚窗而坐,一杯小酒或是一壶老家的毛尖,明月临空时,玉兔衔辉,似解人间风情般,把院子四周静静的铺排成一片银装素裹,目之所及皆是一番寄情托物的场景。凝思中细细的品味着,让思绪在皎洁的月光下,在记忆的原野上神游……恍惚中,好像总有一种声音在耳畔轻轻的呼唤着。可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朦胧中,似无声无息、却形影相随,剪之不断又挥之不去!
      远眺中的思绪,回忆中的情愫,还有那梦中的山、梦中的水哟,这不正是凝结在心底深处那浓浓的,沉甸甸的思乡情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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