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电脑，一个麦克风，就构成一个坐席。坐席一端在岚皋县城，另一端通过网络抵达沿海发达城市，或偏远山村。坐席前，95后女孩祝小会，以礼貌而温和的语言，将海丰教育的服务咨询传达给电话另一头的万千用户。
这里是岚皋县“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2017年10月份，在北京打拼了好几个月的祝小会选择回到家乡，成为一家呼叫企业的客服。“每月能挣到四五千块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简直太幸福了。”祝小会感慨道。
祝小会只是岚皋呼叫产业大军中的一员。从2017年启动呼叫中心产业建设以来，岚皋县呼叫产业从业人员已达220人，实现营收1100万元。这个发源于大都市的产业，如今已在岚皋扎下了根。满意度调查、政务抽查、市场调研、售后服务、客户关怀……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大企业将客服业务交给了岚皋县“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一大批劳动力如返乡的雁阵，在自家人建筑的“巢穴”中致富增收。
重新定义“通话”的分量
什么是呼叫产业？“呼叫产业无处不在，你接到的10086，电话这头可能就是我们的客服。”岚皋县创业就业局局长、县呼叫中心产业发展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陈亮说。随着大数据、云计算等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呼叫产业早已不再是个新词，它们以客服电话、政务热线、电话营销等形式深入每个人的生活。置身于如今的岚皋，呼叫产业也为越来越多的群众熟知，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发展成为富民强县的热门词。
热度是怎么来的？岚皋进行了一系列探索。
岚皋县总人口17.2万人，到2018年底还有剩余贫困户9165户18816人，是全省11个深度贫困县之一。“十三五”期间，全县实施易地扶贫搬迁9338户30329人，其中仅进县城安置的就有2664户10896人。在这种背景下，除了发展传统产业，如何更好更快地解决搬迁群众就业及后续增收问题？
在2017年的一次调研中，岚皋县政府领导发现当地的一家呼叫企业运营情况不错，在全市属于新兴产业，有不错的市场潜力，随即组织考察组先后赶赴广州、上海等发达城市，就呼叫产业展开实地考察。
“经过充分考察论证，我们发现呼叫产业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投资小、见效快，从业门槛低，很适合我们这样的小县城。加上这些年人力成本不断上涨，沿海同类企业也有向西部欠发达地区转移的意向和趋势，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遇。”岚皋县常务副县长、县呼叫中心产业领导小组组长余波说。
放眼全球，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呼叫产业的潜力也越来越大。目前，全球呼叫产业规模约3600亿美元，为了降低成本，有90%的世界500强企业选择外包呼叫服务。我国的呼叫产业近5年来也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由此看来，呼叫产业确实是个朝阳产业。
在多次论证了该产业发展的可行性后，岚皋县政府成立了以常务副县长任组长，县总工会主席任副组长，县发改、人社、财政、经贸、扶贫、招商、职教中心等相关部门为成员的呼叫产业发展领导小组，负责产业整体规划、政策制定、行业发展等全局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县人社局，并从乡镇抽调3名干部常驻办公，具体负责政策督导落实、招商环境优化、部门综合协调、行业发展汇总等工作。
与此同时，岚皋县政府先后印发了《关于发展呼叫中心产业的实施意见》等相关配套文件，为该产业蓬勃发展划定时间表和路线图，重新定义“通话”的分量，刷新人们对呼叫行业的认识，积极投身呼叫产业致富增收。2017年10月底，一期投资3000万元、建筑面积5000余平方米、规划坐席1000个的岚皋县“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项目正式开工建设。
项目建设如火如荼，招商引资团队也没闲着。2017年以来，岚皋县组织招商团先后赴江苏常州、扬州，河北雄安，广东深圳，上海等地招商推介13次，成功引进艾瑞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锐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昊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信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进驻呼叫产业园区。
把企业扶上马送一程
在呼叫行业，张德钢算得上“老江湖”了，从2008年在西安开办呼叫企业以来，他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整整10年。2016年底回到岚皋，2017年开办了全县首个呼叫企业——岚皋锐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2018年6月，随着岚皋“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正式落成，他和另外四家呼叫企业一道搬了进去，在这个崭新的办公场所翻开了呼叫事业新篇章。2018年营业收入达700多万元，解决60多名群众就业，其中22个属于贫困户子女。2018年12月，分公司在岚皋县民主镇正式开业，设立50多个坐席，目前已解决就业20多人。
眼下，张德钢正忙着为新开业的分公司培养骨干，未来还计划将呼叫产业铺向更多的乡镇。“当初回来主要想为家乡做点事，但让我坚定这个想法，离不开岚皋良好的营商环境，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和帮扶。”张德钢说，“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我们发展，比如头三年免收房租和水电费，人社部门帮我们招工和培训，办取有关证件开绿灯，这些对于刚起步的企业来说很是温暖。”
岚皋“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位于县城甘竹坝创业创新园，回顾园区近些年的建设历程，就知张德钢所言不虚。为方便入园企业和员工，工业园区除完成了水、电、路、网、天然气等基础设施建设外，还开通了公交专线，扩大社交半径，推进智慧岚皋、健康养生苑等工程建设，进一步提升园区承载能力。一个成熟的市场必须得有不同类型的市场主体，园区为此引进了苏陕诚铭电子、建材交易中心、电子商务交流中心等一批企业，同时建起了邮政快递、工行及信合等营业网点。一批餐饮、文印个体店和宾馆也相继开办。临近的城关九年制学校及幼儿园已正式开学，县政务中心、社保中心等政府部门相继迁入，园区的人气和活力进一步彰显，企业主及员工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大幅提升。
为了引得凤来栖，岚皋县将呼叫产业发展与新社区工厂建设相结合，出台了《岚皋县呼叫中心产业发展奖励扶持暂行办法》，实行政策捆绑、服务配套，给予企业以厂房租金、设备、招工、培训、金融等八大扶持政策。不仅把企业扶上马，还要送一程让其行稳致远。县市场监管（工商）、税务等部门也积极指导企业规范建立财务制度，抓好内部精细化管理，完善客户服务体系，优化升级服务流程。通讯部门积极做好网络维护，保障热线稳定运营。
“当年新建或新增100个以上坐席并投入使用的，每个坐席奖励1000元；年纳税在20万元以上的，一次性奖补县级留存的60%；解决建档立卡贫困户就业的，一次性奖补企业人均1000元；解决100人以上就业的企业，可享受最高300万元的小额担保贷款，并给予3年全额贴息；县政府每年安排200万元以上的基金支持企业发展……”一年多来，对于县政府出台的帮扶政策，陈亮了然于胸。“目前这个产业还处于起步阶段，作为人社部门，我们除了帮各个企业做好服务、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确保政府的各项政策落在实处。”
劳动密集型企业要发展，人员是关键。在岚皋这样一个劳务输出大县，人从哪里来？
该县为此专门成立了企业招工办公室，2018年以来累计组织集中招工培训5场次，依托职教中心，整合“人人技能”“雨露计划”工程，扩大招生规模，学员免除培训费用，包吃包住，贫困生每天还可享受误工补贴50元，以此为企业输送一批素质较高的产业工人。县上还将呼叫产业用工纳入各镇及相关部门的年度考核，倒逼乡镇广泛宣传，动员在家剩余劳动力及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就业。同时还鼓励县职业技术中学开设客服服务专业，每招收100名注册学籍学生，奖励学校5万元。
在政府鼎力扶持下，园区各企业也铆足劲抓发展。“呼叫行业看似轻松，心理压力极大，因此人员流动性也很大。”张德钢的应对之策是人性化管理，“工作上肯定每个员工的价值，每月除工资以外，根据员工业务水平评出五个星级，最高奖励500元，每半年涨一次工资，对于贫困户和大学生我们也有相应的补助。”
“在工作之外，逢年过节我们还会给员工发福利，举办各种活动。为了解决部分员工的后顾之忧，公司还设有能容纳数十人的儿童乐园，将来还要联合医疗机构配备员工药箱，成立心理疏解室，让每名员工舒心又安心。”张德钢说。
一通电话里的温暖与收获
梅艳是岚皋县官元镇陈耳村的贫困户，家里两个老人过去在矿山务工，腿和听力损伤致残，干不了重活，一年到头就靠丈夫在外务工，挣多少花多少，日子过得紧巴巴。
从村里到县城得三个多小时车程，因为要照顾两个娃娃，梅艳一年很少有机会去逛一逛。“有时候遇到孩子喜欢的东西，自己却没能力买，挺丧气的。而且长期在家里不工作，好像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什么都不知道。”梅艳回忆道。
2018年3月底，她在县人社局推送的就业信息中，偶然发现了岚皋秦巴呼叫中心产业园招聘客服的消息。她随即联系前往县城参加面试，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经过一个周的培训很快上岗，第一个月就拿到了3000块工资。工作稳定下来后，她将孩子也带到县城上学，每天下了班还能照看孩子的学业，工作顾家两不误。“我现在做的是移动业务升档外呼服务，每天和不同的用户沟通，感觉自己更充实，也更有价值了。”随着业务逐渐熟练，现在她的月平均工资已涨到4000多元，大大减轻了家里的经济压力，精神面貌也大不一样了。
梅艳所在的艾瑞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老板是岚皋人，此前在西安、湖北做的也是呼叫产业，后来发现家乡的扶持政策很多，发展成本低，就决心回来。自2018年6月进驻园区后，公司发展势头越来越好，2018年承接了中国移动客服、上海哒哒英语、广东立信、政府问卷调查等7个客户的8项业务。“呼叫行业门槛比较低，只要普通话和沟通能力过关，懂点电脑知识，经过培训都能很快上手。”公司负责人方捷说，“我们采取的是底薪+提成，完全体现多劳多得，业绩好的一个月拿八九千都不成问题。”
2018年3月，岚皋城关镇人廖友芳从工作了十余年的服装店辞职，和梅艳一样成了艾瑞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一名呼叫客服。“一开始有点难，熟悉之后就挺简单的。我现在主要做中国移动的外包客服，平均工资5000多元。”廖友芳38岁了，之所以选择转行，收入只是一方面，她更看重如今的工作环境和氛围。“以前在服装店上班，每月休一天，每周末义务加班两小时，算下来等于没休息。那时工资也低，淡季时一个月就拿1000多元。现在每月都能休息几天，每天工作8小时，还能按时下班。公司里环境很好，大家都像大城市的‘白领’一样，凭实力拼业绩。”
和廖友芳一样享受这份工作的人还有很多。目前，艾瑞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已解决就业93人，其中贫困户24人。全县4家入驻园区的呼叫企业解决就业220余人，完成营收1100余万元，实现税收80余万元。
在岚皋县呼叫产业的蓝图上，这串数字还远远不够。按照规划，到2019年底完成二期工程，建成坐席1000个，2020年三期建成坐席2000个，实现就业3500人以上。在此基础上，再通过5至10年的努力，在全县建成坐席5000个，实现就业8000人，年劳务工资性收入达3亿元，将呼叫产业打造为县域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并由此带动现代服务业发展，将服务业占比提高10个百分点。
2018年12月27日，岚皋县城雨雪纷飞，岚皋县信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内暖意融融，28名员工头戴耳麦，娴熟地同来自全国各地的“客户”远程交流。一边的办公室内，老板吴琪正在审阅所有员工的业绩报表和工资单，“平均收入4000元，很有前途。”这是仅仅运营一个多月的企业向员工交出的成绩单，这给刚从金融行业转型的吴琪吃了颗定心丸，“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把宣传搞好，明年再招一批人。先把基础打好，争取两年内把坐席做到240个，让更多岚皋百姓在家门口致富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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